朱鹏飞
山峰耸立的书堂山，是唐代楷圣欧阳询故里。立夏前夕，约上好友老胡驱车前往，寻先贤遗韵。
未入山门，先睹山麓的文化广场。新筑亭阁，飞檐斗拱。照壁上镶嵌当地麻石，形体大小相当，分间布白，俨如欧体结字之严谨。字体阴刻或阳刻，红、绿、黑漆填涂，楷行草隶皆具欧书精髓：横如阵云，竖似枯藤，撇捺若惊鸿展翅，骨气洞达显“平正峭劲”。每过一石，我都用手指临摹于大腿上，想要勾出几个“险劲瘦硬”的欧体字。
石碑上刻传记：欧阳询(557—641年)，潭州(今长沙）人，唐代书法家。早年在书堂山读书习字，山中留下洗笔泉遗迹……笔法劲险、平中寓奇的独特风格。代表作品有《九成宫醴泉铭》等。所撰《传授诀》……《三十六法》具体地总结了书法用笔、结体、章法技巧和美学要求，是珍贵的书法理论遗产。除了书法，欧阳询还精通音律、文学……
老胡抚碑而叹：“此公全才啊！”
我自嘲：“世人多如我等心浮气躁，哪能沉得下心？如今‘不能不能还不能’，后悔莫及。”
老胡揶揄：“五十知天命，后悔亦无益。到哪座山唱哪首歌，今天且作登山客，莫负眼前景。”
购票入山，我们来到楷圣碑亭。中央立墨玉碑，是重刻的《九成宫醴泉铭》。原来，唐太宗避暑九成宫，见清泉涌出，以为祥瑞，命魏征撰文、欧阳询书丹。全文千余字，笔笔如刀刻玉，一气贯成。刻成后，学书者追摹“瘦劲险绝，法度森严”，成“楷法极则”。唐太宗命善拓者捶拓若干，作为珍品赐予王公大臣。原碑现存于陕西省麟游县，可惜饱经风霜、碑文残损、字迹失真。
2019年，多位书法名家推动，中国书法家协会、湖南省书法家协会牵头，重刻《九成宫醴泉铭》碑。拓片修复与刊刻上石都非常认真，试图还原欧阳询笔下神韵。现南北双碑辉映，共同演绎楷圣魅力。
穿过欧体的“書”字影壁，入欧阳询纪念馆。我们溯其家族源流，知其生活轨迹。
出馆登山，石阶陡峭。阳光有点晒，幸有乔木蔽日，光影斑驳如碎玉铺阶，更闻流水淙淙，伴人前行。
没多久到了洗笔泉，岩石上的“洗笔泉”三字虽风化模糊，但还能看得清。旁边石碑注明：……泉水甘甜清冽，相传饮后让人文思泉涌；当时刻有“洗笔泉池”四字。岩石左边如刀削，老胡指着说：“若无文献佐证，我认为当初只刻了三字。”我俩相视一笑，平添几分探幽之趣。
再上挥毫亭。伫立于亭前遐思：当年询公临峰泼墨，松风作伴，百鸟和鸣，笔下自有山川灵秀气，何愁不“险劲灵秀”？
我们登上西南峰顶。阳光普照青葱大地，山林云消雾散，满目苍翠。复建的读书台隐于峰顶翠微间，墙壁上满是今人题咏，篆隶行草各逞风流。立于木屋中，山风拂面，遥想当年询公于此博览群书、研墨临帖，恍惚间似闻琅琅书声。
读书台西边搭建了长长的瞭望台。倚栏远眺：湘江如练，蜿蜒北去，正应郑板桥“山光扑面经新雨，江水回头为晚晴”之境。我指江惊呼：“老胡快看，远处是‘日夜江声下洞庭’的湘江。”
近视眼的老胡觉得我在打击他，反击：“公共场所莫显摆，半百之人，何似少年狂？”
终于来到书堂山最高的“太子围圩”处，年代久远，遗址依稀可见。碑载：原是欧阳询登山休憩之处……因欧阳询曾官任太子率更令，人们就简称此地为太子围圩。2013年，经市、区文物考古队联合勘探认定，这里是欧阳询奉敕归葬之地。
登临者非独揽山水之美好，更感书道之悠远，以笔墨为魂，焚香叩拜，高山仰止。
继续东行至另一峰。文笔塔昂然矗立，塔高十余米。塔身联曰：“青峰已架千秋笔；玉案犹摊万卷书。”黑底绿字，铁画银钩。“文笔塔”的牌匾，搁置在塔的三楼。我扫了一下上面的二维码，显示为前中国书协主席张海所题。
下山时回望，文笔塔如站在巨人肩膀上，更显高峻。恍若询公执笔，饱蘸湖湘灵气，越重峦、穿云霭，书万里苍穹。顿觉既是景观，又是文脉图腾，不禁感叹：书堂山上笔为峰！
老胡称好：“青峰作笔写青天，但愿常新，令后世永沐墨香，赓续华夏文脉。就这么定。”
相关文章：
书堂山上笔为峰06-09
北湖区燕泉街道：翰墨书廉韵 清风润社区05-0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