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牧尘盯着手机屏幕，拇指悬在"拨打"按钮上方，迟迟没有落下。通讯录里"楚曼文"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，烫得他眼睛发疼。
这是第七天了。七个不眠之夜，七天的自我厌恶。那个雨夜的记忆如附骨之疽，挥之不去。
他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。电话响了很久，最终转入语音信箱。这已经是这周第十三次尝试联系楚曼文了，她一次都没接。
"楚阿...曼文，是我。"苏牧尘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，"求你了，回个电话吧。我们需要谈谈。那天的事，我...我很抱歉。"
挂断电话，他瘫在办公椅上，盯着天花板。设计部的同事们早已下班，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。电脑屏幕还亮着，显示着一半完成的建筑设计方案——本该昨天就交稿的。
手机突然震动起来，苏牧尘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。但来电显示是"林雨晴"，不是楚曼文。
他的喉咙发紧。自从离婚手续办完，前妻就没联系过他。苏牧尘深吸一口气，接通了电话。
"喂，雨晴？"
"牧尘。"林雨晴的声音很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轻快，"没打扰你工作吧？"
"没有，刚好在休息。"他撒谎道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，"有什么事吗？"
"我...我要再婚了。"
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胸口。苏牧尘感到一阵眩晕，尽管他早知道前妻已经有了新恋情。
"恭喜。"他机械地回答，"是那个Mark？"
"嗯，他向我求婚了。"林雨晴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喜悦，"我们下个月就办手续，然后移民加拿大。他那边的工作已经安排好了。"
加拿大。半个地球那么远。苏牧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"那很好啊，你一直想去国外生活。"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，"祝你幸福。"
"谢谢。"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，"牧尘，我妈妈前几天去看你了吧？"
苏牧尘的血液瞬间凝固。"嗯，她...她带了些汤给我。"
"她回来后就怪怪的，这几天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"林雨晴叹了口气，"她一直很喜欢你，我们的离婚对她打击挺大的。"
苏牧尘闭上眼睛，那个雨夜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——楚曼文湿润的睫毛，凌乱的发丝，还有早晨醒来时她惊恐的眼神。
"代我向她道歉。"他艰难地说。
"我会的。"林雨晴顿了顿，"对了，Mark和我打算这周末请家人吃饭，算是告别宴。你能来吗？"
苏牧尘几乎要笑出声来。参加前妻的订婚宴？看着她和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？
"恐怕不行，我周末要出差。"他又一次撒谎，"帮我跟Mark问好。"
挂断电话后，苏牧尘抓起外套冲出了办公室。他需要酒精，需要大量的酒精来麻痹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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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曼文将验孕棒放在洗手台上，后退两步，仿佛那是什么危险的生物。
两条红线。清晰得刺眼。
她滑坐在地上，背靠着浴缸，双手不住地颤抖。四十五岁，离异多年，女儿刚刚再婚——这样的情况下怀孕简直是场荒诞剧。
更荒诞的是孩子的父亲身份。
过去一周，楚曼文几乎用尽毕生意志力强迫自己忘记那个雨夜。她删掉了苏牧尘的所有来电记录，扔掉了那天穿的衣服，甚至重新粉刷了客厅墙壁——尽管那里并没有任何痕迹留下。
但身体的变化骗不了人。先是**胀痛，然后是持续的低烧和恶心。起初她以为是更年期症状，直到今天早晨，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她。
现在，这个可怕的念头变成了更可怕的现实。
楚曼文颤抖着拿起手机，在通讯录里上下滑动。她需要找人倾诉，需要建议，需要帮助...但这件事能告诉谁？闺蜜？医生？还是她的心理治疗师？
每个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。勾引女儿的丈夫——不，前夫——然后还怀了孩子？这已经超出了普通丑闻的范畴，简直是伦理灾难。
她的手指最终停在了"苏牧尘"的名字上。过去一周她刻意忽略的十几个未接来电，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电话接通得出奇地快，仿佛对方一直握着手机等待。
"楚阿姨？"苏牧尘的声音里混杂着惊讶和希望。
"我怀孕了。"楚曼文直接说，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"什么？"
"我说我怀孕了。你的。"楚曼文机械地重复，"四周左右，就是...那天。"
又是一阵更长的沉默。楚曼文能听到背景音里的嘈杂声，似乎是在某个酒吧。
"你在哪？"苏牧尘突然问，"我现在过去。"
"不，不要来我家。"楚曼文急促地说，"找个...找个安静的地方谈。"
半小时后，他们在一家偏僻的咖啡馆见面了。苏牧尘看起来糟透了——眼睛布满血丝，衬衫皱巴巴的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。但当他看到楚曼文苍白的脸色时，所有醉意似乎瞬间消散。
"你还好吗？"他轻声问，想伸手又缩了回去。
楚曼文摇摇头，将医院的检查报告推到他面前。"我今天下午去做了血检，结果刚出来。确实是怀孕了。"
苏牧尘盯着那张纸，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。"你...打算怎么办？"
"我不知道。"楚曼文苦笑，"四十五岁怀孕风险本来就高，更别说..."她的声音低下去，"更别说这个孩子的身份。"
"雨晴知道吗？"
"当然不！"楚曼文几乎是喊出来的，引得邻桌的客人转头看他们。她压低声音，"我怎么能告诉她？'恭喜你再婚，顺便说一句我和你前夫有了孩子'？"
苏牧尘揉着太阳穴。"我不是这个意思。我是说...她知不知道你要见我？"
楚曼文摇摇头。"她今天和未婚夫去选婚纱了。"提到女儿，她的眼眶红了，"她那么开心地准备新生活，而我却..."
"听着，"苏牧尘突然倾身向前，握住她冰凉的手，"这是我的错，全部都是。那天我喝醉了，但我没有借口。我会负责，无论你做什么决定。"
楚曼文想抽回手，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。"负责？怎么负责？娶我？"她讽刺地笑了笑，"然后呢？等孩子长大了告诉她，她爸爸曾经是她姐姐的丈夫？"
"我不知道。"苏牧尘诚实地说，"但我知道我们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。这是一个生命，楚阿姨...曼文。"
听到他改口叫自己的名字，楚曼文心头一震。她终于抬起头，直视苏牧尘的眼睛——那里没有逃避，只有坚定和悔意。
"我需要时间考虑。"她最终说，"这不是能草率决定的事。"
"当然。"苏牧尘点点头，"但请别再不接我电话了，好吗？无论你做什么决定，我们都要一起面对。"
就在楚曼文准备回应时，一个男声突然插了进来。
"苏牧尘？真是巧啊！"
两人像触电般分开。苏牧尘转头，看到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微胖男子站在他们桌旁，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。
"张明？"苏牧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，"好久不见。"
"是啊，自从你离职后就没见过了。"张明的目光在楚曼文身上停留了几秒，"这位是...？"
"我朋友。"苏牧尘简短地回答，"我们在谈些私事。"
张明意味深长地"哦"了一声。"不打扰你们了。"他拍拍苏牧尘的肩，"改天一起喝酒啊，老同事们都挺想你的。"
等张明走远，楚曼文立刻紧张地问："他是谁？"
"以前公司的同事，嘴特别碎的那种。"苏牧尘皱眉，"希望他别到处乱说。"
楚曼文的脸色更难看了。"如果传到雨晴耳朵里..."
"不会的。"苏牧尘安慰她，尽管自己心里也没底，"我们又不常联系。"
楚曼文突然站起身。"我得走了。这件事...我会再联系你。"
"等等。"苏牧尘拉住她，"至少告诉我你倾向于怎么处理？"
楚曼文沉默了很久，最后轻声说："我想留下这个孩子。不管多困难。"
苏牧尘的眼睛亮了起来。"我支持你。不管需要什么，我都会在。"
楚曼文没有回应，只是匆匆离开了咖啡馆。苏牧尘望着她的背影，心中百味杂陈。一周前，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岳母；现在，她却怀着他的孩子。
命运有时真是讽刺得残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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