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敌营背回陆沉那日，毒箭毁了我的脸，而他昏迷中呢喃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。
凯旋后，他嫌我容貌狰狞，将我的军功据为己有，转头娶了青梅许嫣然作平妻。
直到我递上和离书，他才慌了神：“阿昭，
我心里只有你......”可晚了——他不知我已拿到突厥密信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，
许家与敌国勾结，而他，不过是枚被利用的棋子。1寒风裹挟着雪粒，像刀子般刮在脸上。
我勒紧缰绳，铁甲上凝结的冰霜簌簌掉落。
抬眼望去——那道熟悉的身影被铁链悬在城楼之上，像一面残破的战旗。是的，
那是我的夫君，陆沉。“将军！”副将王贲攥着军报冲到我身侧，虎目含泪，
“敌军要三座城池才肯放人，朝廷......”“朝廷自然不肯。”我冷笑打断，
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中平安符。朱砂写的“昭”字早已被血浸透，边缘晕开的暗红，
像极了那日在静安寺佛前割破手指时，滴落在符纸上的血珠。那日，我以血为墨，
在符纸背面一笔一画写下他的生辰八字。老住持叹息：“将军何必自伤？
”我望着指尖渗出的血，笑了笑：“以血为契，才显心诚。”只为求，与他平安归来。
王贲还要再劝，我猛地扯落束发玉冠。青丝散落的瞬间，四周亲兵齐刷刷背过身去。“传令。
“我将长发挽成男子发髻，铁面覆上脸颊，“全军佯攻东门，玄甲营随我走密道。
”马蹄声淹没在风雪里，我最后望了眼城楼上飘摇的身影。陆沉，
你给我好好活着......2子时三刻，敌营水牢。腥臭的污水漫过膝盖，
我捂住最后一个守卫的口鼻，匕首精准划过喉管。温热的血喷在铁面上，顺着下巴滴落。
刑架上的陆沉垂着头，素来梳得齐整的发冠散乱，
露出颈后那道我熟悉的旧疤——去年围猎时，为我挡箭留下的。“醒醒！
”我斩断锁链的刹那，他整个人栽进我怀里。滚烫的呼吸拂过耳际，
却带出个让我浑身血液凝固的名字：“嫣然......”地牢的火把突然大亮。“有细作！
“我反手将陆沉护在身后，长刀出鞘的寒光映着四周惊恐的瞳孔。
第一个冲上来的敌兵被当胸劈开，热血溅上我早已斑驳的铁甲。我拽着陆沉冲出重围，
利箭却破空而来，我侧脸一偏，仍被刃锋划破铁面，左脸顿时**辣地疼。有毒！
咬牙逃至悬崖时，毒箭的灼痛终于从左脸蔓延到脖颈。我扯下面甲，
腐肉混着黑血黏在铁片上，撕心裂肺的疼。陆沉在我背上无意识地**，
右手却死死按着胸口。鬼使神差地，我探进他衣襟——静安寺求来的平安符不见了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。角落里用金线绣着小小的“嫣”字，
在月光下刺得我眼睛生疼。悬崖下的北风卷着雪花扑来，我突然想起离京那日。
许嫣然撑着油纸伞站在城门口，温柔地将帕子塞进陆沉袖中：“沉哥哥，我等你回来。
”原来我跪破膝盖求来的神明垂怜......不过是个笑话。3意识回笼时，
最先感受到的是左脸火烧般的疼痛。我猛地睁眼，入目是熟悉的军帐顶。
我不自觉地要抬手触碰伤口，却被军医拦住：“将军不可！
”王贲铁塔般的高大身影立刻冲到榻前，这位跟随我征战多年的副将，
此刻竟红了眼眶：“您昏迷了整整五日......”“陆沉呢？
”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。“在隔壁营帐，军医说......”不等他说完，
我强撑着要起身，却因一阵眩晕重重跌回榻上。王贲要来扶，被我一个眼神制止。
“拿镜子来。”铜镜中，我的左脸缠着厚厚的纱布，边缘渗出黄褐色的脓血。
军医颤抖着手揭开一角，狰狞的伤口从眉骨斜贯至下颌，泛着中毒特有的青黑色。
“毒已入骨......”军医的胡子抖得厉害，“此毒......无解。
”帐内一片死寂。我平静地扣上铜镜：“陆大人伤势如何？”“几处伤口虽深，
但未伤及脏腑，只是......”军医欲言又止，“高热不退，一直在说胡话。
”我猛地攥紧被褥：“他说什么？
”军医低下头：“喊着......嫣然......”药碗在我手中碎裂，
滚烫的药汁溅在手上，我却感觉不到疼。王贲突然单膝跪地：“末将这就去告诉陆大人，
是您......”“住口！”我厉声喝止，牵动伤口咳出一口黑血，“传令全军，
谁敢透露我中毒之事，军法处置！”帐外突然骚动。
亲兵跌跌撞撞跑进来：“陆大人高热退了！”我抓起案上的铁面具，脓血黏住内里的瞬间，
疼得眼前发黑。王贲红着眼拦住我：“您连站都站不稳......”“那就扶我去！
”风雪中，我倚着王贲艰难前行。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，左脸的毒随着心跳一阵阵抽痛。
陆沉的营帐药香弥漫。他安静地躺着，俊朗的眉目在烛光下宛如画中谪仙。
我小心翼翼地去探他额头的体温，
却听见他喃喃道："嫣然......别怕......”指尖僵在半空。
军医说这是热毒攻心的呓语，我却想起悬崖边从他怀里摸出的那方丝帕。
左脸的伤口突然剧痛起来，连带着心口也泛起细密的刺痛。原来最疼的不是毒入骨髓。
是拼上性命救回来的人，梦里念的永远是别人。4我扶着帐柱慢慢起身，
溃烂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让我不禁身体颤抖。王贲想要搀扶，我摆摆手，独自走进风雪中。
回到自己营帐时，那枚写着“昭”字的平安符正躺在案几上。原本鲜红的朱砂被黑血浸透，
边缘处还粘着从我身上剥落的腐肉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符纸，恍惚间，
我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——北境的寒风刮得人脸生疼，
我横枪拦住那个锦衣玉冠的年轻人：“监军大人看够了吗？再往前就是突厥人的地盘了。
”陆沉握着舆图的手指修长白皙，手背因用力而绷出青筋：“本官奉旨巡视，
轮不到你个小小校尉指手画脚！”他执意带人深入峡谷的后果，
就是半日后被我单手捞在马上突围。箭矢破空，我射穿追兵咽喉的瞬间，
这个嘴硬的文官正死死攥着我的腰带，脸色煞白还要强撑：“放、放本官下来！
”“大人连马都坐不稳，”我故意策马跃过一道沟壑，感受他瞬间收紧的手臂，“逞什么强？
”后来在军营里，他总是挑灯批阅公文到深夜。我巡营经过时，常看见他伏案睡着的侧脸，
睫毛在烛光下投出细碎的影子。有次我替他披上外袍，却听见他迷迷糊糊唤了声“阿昭”。
凯旋回京那日，他穿着簇新官服拦在朱雀大街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捧出玉簪：“秦昭，
我想娶你。”帐外风雪呜咽，烛火“啪”地爆了个灯花。我低头看着掌心平安符，
黑血已经干涸成紫褐色。当初为我绾发的那双手，如今怕是再不愿触碰这张腐烂的脸。
原来年少情深，也可以走到相看两厌。5军医用银刀剜去我左脸最后一块腐肉时，
铜镜里映出横贯半张脸的狰狞疤痕。毒素虽被压制，却永远留下了这道烙印。
“将军当真不再休养？”王贲捧着染血的铠甲，欲言又止。我系紧铁面具，
声音闷在金属里：“突厥王帐大乱，机不可失。”帐外风雪已停，我翻身上马，
最后望了一眼陆沉的营帐。临行前去看他，他还昏睡着，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直线，
像极了我们初见时那副倔强模样。等我打赢这一仗，
就带他回京找最好的太医......十日后，突厥人的血浸透了战袍，
我拄着长枪单膝跪在雪地里，右肩的箭伤汩汩冒着血。王贲一瘸一拐地拖来突厥王旗，
哑着嗓子喊：“我们赢了！”胜利的号角响彻北境时，我眼前却浮现出陆沉醒来时的样子。
他该是蹙着眉接过汤药，还是如从前那般嫌苦不肯喝？按耐住多日挂虑，
我即刻整军赶回营地。“将军！”亲兵狂奔而来，“陆大人两日前醒了！
”心脏猛地撞向肋骨，我扯动嘴角才惊觉自己在笑。
可亲兵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我浑身血液冻结——他抱着陆沉换下的旧衣，
那枚我跪求多日的平安符正皱巴巴混在待弃的杂物堆里。朱砂正面被污垢覆盖，
背面我亲手写的血字更是模糊成团。见我一直紧盯，亲兵声音开始发抖。
“陆大人说......这些战场秽物不必留着......”寒风卷着雪粒灌进领口，
平安符被吹落在地，我弯腰拾起，轻轻拍了拍刚刚被覆盖上的尘土。原来我视若珍宝的，
不过是他眼里的腌臜物件。耳边，将士们的欢呼声似乎都远去了。我望着陆沉的营帐，
突然觉得很累。“传令！”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，“全军休整三日，班师回朝！”转身时，
铁面具边缘渗出新的血迹。就像我那颗在雪地里滚了多年，终于摔得粉碎的心。
6帐内炭火将熄，我正用沾了药粉的纱布按在铁面具边缘，忽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停在帐前。
帘子被掀开时带进一缕寒风，陆沉披着月白大氅站在光影交界处，面容清减了许多，
却依旧如谪仙般俊逸。“阿昭。”他唤我，声音里带着久病初愈的沙哑。我下意识偏过头，
让铁面具完整地对着他：“你醒了。”嗓音比想象中还要干涩。他走近几步，
目光落在我染血的指尖上，眉头微蹙：“怎么伤成这样？”伸手要来握我的手腕，
却在看见我面具边缘渗出的脓血时，动作明显顿了顿。“我为你求的那枚平安符呢？
”我突然开口。他指尖一颤，眼神飘向帐角的阴影处：“许是......被俘时弄丢了。
”嘴角勉强扯出个笑，“你知道的，战场混乱......”此刻他躲闪的眼神，
与之前我生辰当日如出一辙。那***说公务繁忙，无暇陪伴，让我识大体，理解他。
转头却陪着许嫣然在画舫游湖。我缓缓抬手抚上铁面具：“想看看吗？”他神色一僵，
随即露出温柔笑意：“你若是愿意......”声音却有些发紧。
铜镜里映出他站在我身后的身影。他解绑带的动作很轻，可当面具彻底摘下时，
我清晰听见他倒吸一口凉气。镜中，他瞳孔骤缩，本能地后退半步，
脸上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骇。这瞬间，我仿佛又回到突厥水牢，
毒箭穿透脸颊时的彻骨寒意。但很快，他闭了闭眼，
再睁开时已换上关切神色：“怎么伤得这么重。”声音飘忽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我看着他死死攥住衣袖的左手，和刻意与我保持的距离，忽然笑了：“吓到你了？”“不，
我只是......”他仓促地摇头，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，“突然有些头晕。
这伤......军医怎么说？”“箭伤见骨，好不了了。”我故意凑近些，
看着他不自觉后仰的身子，“就像你弄丢的平安符一样。
”陆沉踉跄着站起身：“我......我身子还未好透，先回去休息。”“阿昭，
你出征多日，也该好好歇息了。”声音依旧温柔似水，却再不复当年的关切。
陆沉转身时衣袖带翻了药碗，褐色的药汁泼洒在地上，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，
像极了那日画舫边荡漾的湖水。你看，连落荒而逃的借口都找得这般敷衍。
7三月的雨丝细密如针，我勒马停在长史府门前时，铁面具边缘已挂满水珠。
左脸的伤疤在潮湿的空气里隐隐作痛，像无数蚂蚁在啃噬。因我还需在北境整理军务，
故让陆沉已先行回京。一路风尘仆仆，可是想到回家了，因赶路而产生的疲惫，
也在顷刻间消散。可是，我竟想不到，迎接我的却是“闭门羹”。“将军请回吧。
”老管家从门缝里挤出半张脸，声音压得极低，
“圣上已经定了您冒领军功的罪......”我五指骤然收紧，
缰绳勒入掌心的刺痛让我恍惚了一瞬——这竟不是噩梦。一个月前，
我亲手将陆沉送上回京的马车，他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对我的担忧。如今这朱红大门，
却成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天堑。“让开！”我翻身下马，战靴重重踏在青石板上，
“我要见陆沉。”侍卫们面面相觑，却不敢真拦。就在我伸手推门的刹那，
一抹杏色身影从影壁后转出。“秦将军好大的威风。”许嫣然执着一柄油纸伞，
翡翠镯子在腕间叮当作响，“沉哥哥正在养伤，可受不得惊吓。”雨水顺着我的铁面具滑落，
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坑。“圣旨已下，将军还是识相些。”她凑近一步，
压低的声音里带着蜜糖般的恶意，“姐姐您不在乎前程，
也该为手下的将士们想想......”我瞳孔骤缩。这是威胁！用王贲他们的性命威胁我！
“陆沉知道你这么下作吗？”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。许嫣然突然惊呼着向后倒去，
油纸伞摔在泥水里。大门轰然洞开，陆沉披着外袍站在檐下，脸色阴沉得可怕。“秦昭！
”他厉声喝道，“你还要闹到什么地步？”雨幕中，
我看见他衣襟半敞的胸口缠着绷带——那下面本该是为我挡箭留下的伤疤。
如今却成了他邀功的凭证。“沉哥哥......”许嫣然娇弱地站起，倚在陆沉肩头，
“我只是担心你的伤。”陆沉的目光扫过我脸上的铁面具，
嫌恶地皱眉：“你先回你的将军府去。”管家趁机塞来一卷明黄绢帛：“圣谕在此，
将军莫要......”我一把夺过圣旨，上面的墨迹刺得眼睛生疼。
原来我血战换来的功勋，都成了他陆沉“以身为饵”的佐证。多可笑，我拼死救回来的人，
正用我的命去讨好另一个女人。8回到将军府，心中满是愤懑。这一切显然是许嫣然的阴谋，
她父亲身为兵部侍郎，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来运作此事。而陆沉，我的夫君，
明明知晓事情的真相，却选择了沉默。难道他真的已经站队，投入了二皇子的阵营？
想到这里，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，痛意瞬间传遍全身，心中的悲凉与愤怒交织，
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。铜镜前，侍女的手在发抖。“将军，伤口又化脓了。
”我盯着镜中横贯左脸的伤疤，青黑色的毒素像蛛网般蔓延。
窗外礼部侍郎尖细的嗓音刺进耳膜：“陛下特赦，
请秦将军赴琼林宴——”案头战报被风掀起，露出陆沉批注的朱砂小楷，如今却成了讽刺。
我的指尖抚过腰间佩剑，今日这宴，是鸿门宴啊。9丝竹声里，我隔着面具望向主座。
陆沉一袭绯色官服坐在二皇子下首，许嫣然正用银匙喂他吃冰酪。
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泛着冷光——那是陆家留给儿媳的传家宝。“陆爱卿以身作饵，当记首功。
”二皇子突然扬声道，“不像某些将领，冒进贪功。”满座哗然中，
许嫣然“失手”打翻酒盏。琼浆泼在我战靴上，像极了那日背着陆沉杀出重围时，
浸透铠甲的鲜血。“哎呀，”她帕子掩唇，“妾身失礼了。”陆沉皱眉望来，
目光在我铁面具上停留一瞬，随即嫌恶地别开脸：“粗鄙。”我的掌心掐出血痕。半年前，
他身染沉疴，高热不退，我心急如焚，日夜守在他的榻前，不敢有丝毫懈怠。
那时的陆沉用力地握住我的手，气息微弱却又坚定地说道：“世人皆道女将行事粗鄙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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